来源:峰景说
作者:小秦同学
1
秋千荡起来
小的时候,元宵节的那份热闹,就连春节都赶不上。从正月初十开始,村子里就悄然散发出了元宵节的味道。
有时走出家门,突然发现小巷里挂满了一条条的小彩旗。那小旗都是由彩纸剪成三角形,红色,粉色,黄色,蓝色,绿色......
一串串地倒挂在一条条细绳上,在正月的寒风中前后摇摆,好似在向我们招手,又似一串串的火焰,让这街巷里的温度也升高了一些。
我见了便高兴得紧,跑几步使劲地跳起来,想要抓一下那小旗。实际上那旗子高得很,抓住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但我还是要徒劳地去蹦跳,这是小孩子表达自己愉悦心情的最好方式。
跑到二叔家找妹妹玩儿,二叔家住在临水街的主街旁。不远处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高高的秋千,叫上妹妹便去那里看热闹。
秋千旁围了好多人,大多是孩子,但秋千上的却是个大人。说是大人,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,都是邻居,相互也认识的。
只见他站在秋千上,双手紧握着两边的粗麻绳。不论向前还是向后,每当秋千荡到最高处,他的双腿也弯曲成最大角度。
然后随着秋千开始下降,他便把腿均匀而有力地伸直。这样,秋千便荡的越来越高,速度当然也越来越快,在空气中摩擦出“嗖嗖”的声音。
不一会儿,这秋千便荡得快与连接绳子的横梁持平了,我的心都快到了嗓子眼,生怕那绳子突然断掉,或者他超过了横梁,突然整个儿地翻了下来。
但秋千上的人却不以为意,围观的也有人鼓起掌来。就像火上浇油,那人就更来劲了,还不时地“哈!哈!”地大喊。
突然,有人在路旁大喊:“赶紧下来!不要命啦!”众人扭头,原来是这孩子的父亲。
那荡秋千的听了,便不再发力,等着秋千一点点地慢下来,直到停稳。这父亲便上前一把抓下来,照着脑袋便是一巴掌。
这人便双手捂住脑袋,厚脸皮地“嘿嘿”一笑,父亲又作势要打,他便一缩脖子,钻出人群,跑回了家里。大家一阵哄笑,又有人接了秋千,悠荡起来
这秋千说起来也的确有几分危险,摔下来的倒没怎么听说。但有时正有人荡着秋千,有人不注意,或者冒失地要去抓秋千。
一下子被碰到了脑袋,弄得头破血流,都不算新鲜事。只是那个时候人们没有现在这么多事,被碰了头大多自认倒霉,家长陪着到保健站包扎止血了事。
少有因此打官司,纠缠不休的,倒是被碰了头的还少不了挨家人几句数落。这是那个年代人们质朴品质的一种普遍表现。
我们年纪小的孩子,只有等到秋千旁没什么人了,才能轮到。
却是不敢站着悠,直接坐在木板上,双手抓住绳子,让别人推上几下,小幅度地悠来晃去便很高兴了。
有时候也有双人一起荡秋千的,两人面对面站在上面,要配合好,同时弯曲、伸腿,也能把秋千荡得很高,那气势和风声就更大了。
长长的临水街,每隔一二百米便架设一座这样的秋千,为那个年代的我们带去了无尽的乐趣。
2
牌坊搭起来
大人们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。我小的时候村子里虽然早已取消了生产队,但整个村子还保留着“大队”的称呼。
大队下面又按照聚居位置的不同划分为若干小队,这种叫法一直延续到了现在。
那时候,快到元宵节时,村子里以小队为单位,每个小队都要搭建一座“牌坊”。用木头做骨架,搭建成类似城门的形状。
高度差不多也有两层楼那么高了。搭建好主干后,便找来松枝,柏枝,缠绕在木架的表面。
再装饰以彩旗,灯笼,大大小小的纸花,简易的财神,动物等的画像。搭建一座牌坊,足足需要四五天的时间。
那个时候,各小队上的能工巧匠,善写善画的便都义务来到施工现场,献计献策,出人出力,到点各自回家吃饭睡觉,不要任何报酬。
总会赶到十五之前,一座座花枝招展,红红绿绿,又颇具气势的牌坊便搭建完毕。
那是最朴实的民间的艺术品,是最接地气的,充满劳动人民气息的乡土文化的结晶。
每当牌坊搭建完毕,全队的男女老少便都走出家门,来牌坊下参观参观。大家品头论足,啧啧称赞。
夸这个花扎得好,那个字写得棒,那些出了力的男劳力,女主妇们便乐得合不拢嘴,打心里感到骄傲和高兴,这几天的劳累和辛苦便也一扫而光。
而我们小孩子则还喜欢跑到别的队上看看他们的牌坊,来回来地对比一番。看来看去都是我们队的牌坊最好,并且还能指出别人家的不足之处。
当然,若是被他们那儿的小孩子听到便是一万个不服。于是,两个队的孩子便开始吵嘴,吵得面红耳赤,恨不得动手解决问题。
大人们看得直乐呵,总是在火药快被点着的时候及时地把孩子们分开,把两边的都夸上一夸,这才能稳定住局势。
这牌坊可不只是简单地杵在地上让大家看个热闹,它最高光的时刻却是在正月十五的晚上。
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,吃过午饭,大人们便又开始忙活了。他们把一捆捆的大起火,炮打灯,彩珠筒,礼花等等五花八门的烟花捆绑固定到牌坊上。
用长长的药捻把它们串联在一起,只等夜幕降临,给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。
3
烟花燃起来
元宵节的晚餐自然都是元宵,可那时的元宵味道却不敢恭维。一层层的糯米粉包裹着少得可怜的馅料。
放锅里煮上半个小时,吃起来里面大多还是生的,要多难吃有多难吃,和现在卖的元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。
倒是那元宵煮出来的汤喝起来顺滑爽口,多少弥补了元宵本身的缺憾。
尽管难吃,大家却吃得高兴。因为元宵节代表的是团圆,人们在意元宵所蕴含的年的味道更甚于它自身的味道。
吃过晚饭,我和哥哥便在院子里点起初八会上淘到的“军火”。小蜜蜂点燃后会“嗤”地飞到空中。
火三角中间有一条细绳,是要挂到“隔条”上点,着起来会飞速地旋转,像一朵美丽的黄色菊花。
滴滴金短的蹲下来看那“哔啵”滴下的金色火花,长的则抡圆了胳膊甩出一个大大火圈。
再点些花子,喷出一簇簇火树银花,只把整个院子照耀得绚丽而魔幻。
不一时,听得外面有人喊“点牌坊了!”我们便都走出门去看热闹。哥哥则在我的纸灯笼里放上小蜡烛,点亮,让我一手拎着,走出门去。
红红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纸映射出来,那光亮是那么的细腻和温柔,在我的脚下照出一片光亮,也映红了我那还显稚嫩的小脸。
我们一队的牌坊就搭在二叔家的门口,四周围满了人,我们便到二叔家里,上了房顶,看得更清楚些。
过了一会儿,听人喊“开始点了,开始点了!”便见一道火舌从牌坊底下向上蜿蜒而去,那点火的人便迅速向旁边跑去。
紧接着,牌坊上瞬间便沸腾开来。上百只“火箭”腾空而起,四散而出,便如火凤凰般在空中展开了令人惊艳的羽毛。
炮打灯紧接着一枚枚尖啸而出,在空中爆出一声声“咚咚”的雷鸣。彩珠筒则温柔许多,只喷出一道道拖着火焰的彩色光珠。
此外,各种烟花在牌坊上四散开来,各自展现着自己最美丽的火光和色彩。
整个牌坊变成了一座火焰喷泉,照亮了整个夜空,也把人们脸上兴奋,激动和满足的神情照耀得一览无余。
眼看着烟花落下绚烂的帷幕,牌坊上却冒起了浓烟,火光也跟着冒了出来。牌坊着了,这倒是不稀奇。木头,松柏枝,纸花...都是引火的好材料,那么多烟火放开来,不着火倒是不正常了。人们叫喊着救火,忙跑回家里取水。二叔家和对面邻居的房檐上早就准备着装满水的脸盆,居高临下,对着起火的方位泼去,正好使上劲。一阵闹哄哄,牌坊上的火便被扑灭了,大人们满头大汗,叽叽喳喳地相互再说笑一阵,便陆续散了去。大街上恢复了平静,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和冒着白气的过火的木料,新年便也带着余温接近了尾声,明天,迎接大家的是新的一年的忙碌的开始。我时常想念这过年的味道,也想在现实中寻觅它曾经的身影,遗憾的是,这味道却在时光中趋于流逝,像一片风干的树叶,只留下干枯的躯壳,证明着自己曾经的身份和玉树临风的风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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